元絕此言一出，所有人都差點驚掉下巴，風滿天的臉色變得很是精彩，路小白和舜湘也嚇了一大跳，史瑯更是直挺挺撲倒在地上，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
“有問題嗎？”元絕走回去，看似隨意地坐下，問道。

胡清風開口道：“這樣子，恐怕有些不妥吧……”

元絕嘴唇微挑，道：“講講不妥在哪裏？”

胡清風斟酌了一番，道：“到底只是他們小孩子家胡鬧，萬幸保住了性命，也不用太過追究。而且霜晨月是您的弟子，連燁則是連家的人，您看……”

“你想說什麽？”元絕冷笑，話語裏已經帶了諷刺，“現在才想起來他們是誰？”

胡清風被噎住，所有人都陷入了沈默。

似乎現在才有人想起來，他們到底是誰。

霜晨月有玄霜靈狐的天賦血脈，雖然目前實力境界還不夠，但暗地裏已經有無數人在買她的命，甚至還有不少宗派希望她去做掌門的。雖然這些事情都只在暗地裏流傳，但傻子都知道，未來的天下第一得罪不起。

更何況她是元絕費盡心機也要收在門下的弟子，誰又會跟掌門弟子過不去呢？

平日裏霜晨月一直是一個小姑娘的樣子，如果哪天她的天賦血脈真正覺醒，讓整片大陸變成冰窟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。

想到這裏，風滿天的身形搖晃了一下，臉色有些發白。

至於連家……那更是這片大陸一個恐怖的存在。他們並不參與政治，但任何一個大人物在行事時都必須把他們考慮進去；他們並沒有開宗立派，但沒有人會質疑連家絕招的厲害；他們似乎沒有出過什麽大人物，但所有人都知道瑉都裏藏了多少高手。

就像無人知曉連家有多少財富一樣，連家的實力深不可測。毫不誇張地說，就算這個大陸毀滅，連家依然可以存在著。

而連燁是連家的大少爺，是未來連家的家主。

風滿天的臉色越來越白，方才的氣勢根本不知道去了哪裏。

風秀雲扶住他，冷笑道：“到底是九離山的弟子，就要聽戒律堂的話，沒有人可以例外！”

元絕玩味地看了她一眼，淡淡道：“有理。”輕輕敲敲椅背，他又道：“你覺得九離山的未來在哪裏？”

風秀雲一下子噎住，低聲咒罵了一句什麽，不再開口。

就算撇開一切不談，霜晨月和連燁也是九離山近百年來最出色的弟子，路小白也是難得的陣法天才，如果因為這件事情懲罰過重，九離山的未來將會變成什麽樣的局面？

愛才，就是要包容他們的一些壞脾氣，因為將來得依靠他們。

在某些情況下，規矩根本不存在。因為天才的出現，本來就是不符合常理的事情。

元絕再次輕輕敲了敲椅背，指節叩在烏木上，聲音很是渾厚。

他什麽也沒說，甚至看都沒有看他們一眼。

但所有人都感覺到了一股無形之中的威壓，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。

“你們都已經老了，他們還年輕。”驀地響起仇璃清脆的話語，“時代已經變了，他們要追求的東西已經不一樣了。”

元絕漫不經心地掃過他們一眼，解釋道：“他們是真正的天才，而你們已經是廢物了。”

這話很是嗆人，若是別的人說出來，不管是誰都可以去拼命了。但此時哪怕是最暴躁的風滿天都一動不動，只能聽著。

不為別的，元絕是真正的天下第一，而他們都已經老了，境界卻一直停滯不前，只能在山裏消磨餘生，跟廢物的確沒有什麽兩樣。

風滿天臉上露出苦笑，身子搖晃了一下，喃喃道：“看來我真是老了……”

“你們只是不適合現在了。”仇璃補充道，“當年你們跟我父親征戰南北，沒有人會忘記你們的功績。但未來已經屬於我們了。”

她把“我們”兩個字咬得很重，因為她也是年輕人，和下面跪著的幾個年輕人一樣，都有著無盡的朝氣，都不怎麽守規矩，都向往著未來的生活。

仇璃繼續道：“如果不是因為女君的身份，我很希望可以待在九離山上和你們一起修煉，如果可以，我也很想闖九離陣。”

她的臉上帶著得體的微笑，眼眸裏卻閃動著不一樣的光芒，那是獨屬於年輕人的自信和驕傲。

“你們是應該見識更多了，沒死在裏面，證明你們已經有實力去拜訪九離珠了。”元絕目光掃過依然跪著的幾個少年，口氣放緩了許多，“不過你們的確違反門規，所以罰還是要罰，就根據我剛剛說的來！”

所有人再次安靜下來，不懂元絕到底想要幹什麽。

如果他第一次說出“把霜晨月和連燁丟進死湖”是為了套話來嘲諷一下他們，那他第二次說出來，是真的心意已決？

既然如此，剛剛為什麽要花那麽大的力氣嘲諷長老？

元絕對上他們不解的目光，微微笑了一下，道：“我跟你們不一樣啊。”

他說的語氣幾分隨意，幾分輕佻，像是小孩子一般。

轉了半圈，元絕把玩著手裏的紫玉尺，笑道：“你們是為了懲罰他們，我只是想讓他們歷練一下而已。”

胡清風一直是最鎮靜的那個，此刻終於忍不住開口道：“可是……死湖從來沒有人上來過……”

“放心，他們如果出事，就太對不起我的期望了。”元絕說得很是自信，道，“小月，怕不怕？”

霜晨月跪得脖子有些發酸，朗聲道：“弟子不怕。”

“好！果然是我的徒弟！”元絕一拍手，又問，“連燁，你呢？”

連燁笑了笑，雲淡風輕地答道：“我就是個瘋子，沒有怕的東西。”

元絕點頭，隨意地揮了揮手，在地上跪著的幾個人就感覺膝下生風，不自覺地站在了地上。

“路小白。”元絕喚了一聲，看著眼前這個帶著內傷的少年，道，“我送你的命星盤沒壞吧？”

這是一句廢話，命星盤是高級法器，怎麽可能壞。問這一句，只不過是想表一下態。

路小白臉色很是蒼白，由於跪了太久，站起來的時候腿有些軟，虧得舜湘扶了他一把。但他的眼睛卻多了幾分神采，揚聲道：“師尊放心，我會照顧好它的。”

這算是把命星盤當人看了，但對一個研究陣法成癡的人來說，把它當命看都不為過。

元絕點點頭，眼裏帶著讚賞，道：“你好好努力，下次讓你設計九離山的護山大陣。”

路小白壓抑著自己內心的激動，點點頭道：“定然不負期望。”

又隨意掃了一圈，元絕註意到了一直趴在地上臉都嚇白了的史瑯，忍不住笑道：“你又在那兒幹什麽？”

史瑯連忙擡起頭，支支吾吾了半天，視死如歸般說道：“師尊，可不可以對師兄師姐網開一面……我看戒律堂那些故事，根本沒有弟子能從死湖裏上來……”

“你倒是很關心同門。”這一句話就讓史瑯紅了臉，連忙解釋道：“弟子自知這裏沒有我說話的份，只是希望師尊不要……不要過於怪罪師兄師姐。”

元絕用玩味的眼神看了看他，道：“起來站著。”

史瑯手忙腳亂地爬起來，不忘拾起拂塵，規規矩矩地站在那裏，腿都在發抖，眼神卻很是堅定。

元絕盯著他看了一會，輕嘆道：“你天分不夠，小小年紀還是多修煉的好，不要整天想著有的沒的。”

史瑯大窘，想辯解卻又不知道說什麽，見自己那點小心思被看穿，只能默默低下頭。

“放心吧，我不會害你師兄師姐的。”元絕笑了笑，轉過頭問道，“是我送你們上路還是你們自己去？”

二人對視了一眼，異口同聲道：“自己去就好。”

望著二人毫不猶豫離去的背影，那些長老臉都是白的，而仇璃不由自主讚嘆了一句：“真是年少輕狂。”

元絕嘆了一口氣，目光穿過戒律堂的大門，仿佛回到了當時年少的時代。

死湖很大，水是清澈的翡翠色，倒映著九離山的一切，波瀾不驚。

不知為什麽，這讓霜晨月想到了絕情漠裏面的巨湖，也是這般的深邃，令人捉摸不透。

“走吧。”連燁握緊她的手，看著她的眼睛笑道，“你怕不怕？”

霜晨月認真地搖搖頭，道：“絕情漠的巨湖我都游過，這個我怕什麽。”

“我總是把你帶到危險的地方去，跟著我這個瘋子，後不後悔？”連燁望著湖水，很認真地問。

這瘋子。明明總是他在保護自己，卻還問自己後不後悔。

霜晨月輕聲道：“我覺得你不僅是瘋子，還是個傻子。”

傻到這種程度，能不是傻子嗎？

“那就看看我到底多傻吧。”二人相視一笑，攜手跳入湖泊。
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